18
周泽楷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对上了叶妈妈写满好奇的眼睛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，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羞涩，内心其实已经有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。
“哟，做了什么菜这么香？”叶修率先开了口。
“松鼠鱼。”叶妈妈双手抱胸，换了个站姿。
“我不喜欢吃甜的…”
原本站在一旁的周泽楷听到松鼠鱼时眼睛一亮，他吃东西虽然不怎么挑但对甜食总是情有独钟。叶修扭过头来看他的时候，本来还是很淡然的表情，忽然就变得一脸诧异。周泽楷看着叶修渐渐走近，然后还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：“疼吗？”
哪里疼？不疼啊。周泽楷这么想的同时有些疑惑地望向眼前的人，后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后他才意识到鼻子下方有些许温热的液体，伸出舌头舔了舔，不甜不好吃。
“看你这眉头皱的，” 叶修抬起手指在周泽楷额头上用力一摁，好像发现自己太用劲，又从旁边的柜子上抽出几张餐巾纸糊了他一脸，“来来来，小周乖，哥帮你擦擦。”
叶妈妈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，本来一点点的鼻血好端端地越抹范围越大，搞得像像刚进行了一场殊死决斗满脸鲜血，吓得她赶紧把叶修拽到一边去，亲自上阵：“有你这么擦的吗？”
“我小时候你就是这么干的。”叶修两手一摊。
“……”叶妈妈瞪了他一眼，周泽楷双手放在身侧不敢乱动，只好出声说道：“伯母，我自己来。”
“擦好了！”叶妈妈拍拍周泽楷的肩膀，“帅小伙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周泽楷。”
“叫你小周行吗？”
“好。”
“小周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？”
“……没”
“啊快吃饭吧，你当你查户口的呢？”叶修一把拉过了被缠住的周泽楷，悄悄地说道：“我妈就是个老花痴，别理她。”
“说谁花痴呢你？”叶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叶修身后。
“伯母很好。”周泽楷笑着说。这种话如果换个人说像极了恭维，但看着周泽楷亮闪闪的眼睛就知道，他是认真的。
不善言辞的人大多都有会双代替他讲话的眼睛，叶妈妈发现周泽楷盯着桌上的松鼠鱼看了很久，开心地夹了一筷子放进了他的碗里，又把整盘鱼推到了他面前：“吃吧吃吧！”
“你没把盐当糖放吧？”叶修在吃之前还是问了这么一句，不知道是真的不放心还是故意嘲讽一下。都说父母最了解自己的孩子，叶修养成这个性格也多半是受家里影响，叶妈妈又怎么会被自家儿子的话气到：“我可能在你的饭里下了毒。”
小时候叶修的爸妈因为工作原因很少能在家做饭，哥俩也拒绝保姆什么的，每到饭点叶修都打发叶秋出去买吃的回来，自己窝在房间里打游戏。后来因为叶秋出了事，叶妈妈就辞了职在家开始学做饭。
没有一个大厨是一下就成功的，叶妈妈最开始尝试做菜也是试出了黑暗料理一样的存在，吓得兄弟俩一看到叶妈在厨房里倒腾就赶紧偷偷潜逃出家。然后经过无数次失败终于做出了卖相还不错的饭菜，哄骗着说这是叫的外卖，结果叶修吃完后拉了一晚上的肚子，不断嚷嚷着是不是在饭里放了泻药。
刚夹了一口还没放进嘴里，听到这句话后叶修顿了顿，眯眼打量着这块鱼肉，色泽鲜艳，番茄酱的味道也出来了，看样子应该没问题。“小周先别吃，”叶修扭头制止了身旁的周泽楷，然后一改平常的懒散满脸严肃地将鱼肉塞进了嘴里，“等我五秒。”
叶妈妈懒得搭理叶修，自己吃自己的，顺便抬头看了一眼周泽楷。出乎意料的，他并没有流露出一点不耐烦的意思，而是微笑着沉默着神色温柔地看着身边的人。
叶妈妈有些惊讶地注视着周泽楷，感觉哪里不对但要具体又说不上来。想这么多干嘛呢，她又一次低下头，笑了起来。孩子辈的事多加掺和也没有用，毕竟父母没有办法陪着一直走下去。
虽说这顿饭中夹杂着母子俩明里暗里的互相攻击，周泽楷觉得吃得还是很开心的。整栋楼房里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吃完了晚饭，有孩子在楼下嬉戏打闹，广场舞的音乐也又一次响起，整个世界忽然就热闹了起来。这就是生活，平平淡淡的，普普通通的，每天随着既定的轨迹运行，但充斥着温暖。
叶修吃饱了，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，让人不禁怀疑下一秒是不是要睡着了。周泽楷伸手想要帮着收拾餐桌，被叶妈妈拦住了。
“叶修，起来！”叶妈妈瞪了一眼在一旁躺尸的人，对方挑起眉毛，问道：“说起来叶秋人呢？”
“应酬去了。”
“真可惜，本来还想让他见见帅哥的。”
“别想扯开话题偷懒。”
周泽楷看着叶修不情愿的样子，站在旁边想帮忙，叶修瞥见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，把碗筷什么的叠放在一起。还别说，有些人你看起来什么事都不干，干起来的时候比谁都好，几个碗叠起来十分整齐。
“帮忙。”周泽楷看到叶修干活就更想帮着点了，他拿着筷子跟在叶修身后走进了厨房间。
“我帮你洗碗你怎么报答我？”叶修侧头问道。
“请你吃东西？”
“这个好像可以。”
周泽楷眨眨眼睛，明明是我帮你，他想。
“小周把外套穿上。”叶修站在门口理了理周泽楷的衣领。
毕竟不是夏天的夜晚，外面总有凉风吹过，一不小心就会感冒。
“散步？”周泽楷半跪在地板上系着鞋带，就着这个姿势抬头望着叶修。后者揉了揉他的头发，带有恶意地弄成一团乱。
楼梯间的灯忽然就亮了起来， 楼上的小女孩玩累了回家正好碰上了他们两个，抬起了扎着小辫子的脑袋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周泽楷。
“大哥哥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？”
周泽楷还是很喜欢小孩子这种神奇的物种的，尽管大部分都熊了一点。长得帅又温柔的人总是特别容易招人喜欢，小女孩发现周泽楷笑着看着她的时候，脸不由得红了一下。
叶修看了一眼后咳了几声，不太高兴地拽着周泽楷下了楼，任凭身后的小女孩不服气地在喊：“叶修是个大坏蛋！”
“你笑起来杀伤力还真是大啊。”叶修背着灯光站着，在周泽楷眼里那些光芒就变成了背景，洒在眼前的人身上。
他想说前辈很温柔，前辈很耀眼，曲折来曲折去，拙于开口，最后就变成了嘿嘿的几声笑。
天上月朗星稀，凉风习习，附近散步的人稍微少了一点。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了饭后散步的习惯，小到熊孩子，大到老人，这个小区里都有。在这个季节里，情侣们牵着手散散步聊聊天也是极为常见的。
“小周要请我吃什么？”叶修放弃了交谈刚刚那个话题，风扬起了他有些微长的头发。
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小区外，车辆、行人来来往往，街边的小店也大多关了门，周泽楷环顾四周，不远处的甜品店还开着，暖黄色的灯光在一片黑暗中很显眼。
“冰淇淋。”周泽楷指了指甜品店，很显然兴致极高。
“那走吧。”前几天下过一场雨，零零散散开在树上的桃花散落一地，路灯下闪着光亮，铺了薄薄的一层，轻薄如蚕丝蝉翼。叶修低头扫了一脚，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向着那家店走去。
“你还真是喜欢吃甜食啊。”叶修看了一眼周泽楷手中握着的草莓味甜筒。
“嗯。”对于喜欢的东西人总是很难产生抵抗力，周泽楷舔了舔甜筒，闷声答道。
两人并没有选择在那家小店里吃完冰淇淋，而是坐在了花坛边上。天上的星星有些晃眼，叶修自己看着手中的冰淇淋发着呆。
然后周泽楷忽然就听见叶修叫了自己的名字，有些茫然地抬起头。
在一个星光明澈的夜空下，叶修懒洋洋地舒展着四肢，“今天我很高兴。”他说。
人长大后，什么都在变化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，越来越现实，有时甚至不如虚拟的网络。
好在，总有一个人是不同的。
——TBC——